在德瑪西亞杯的年度頒獎盛典上,Deft獲得了年度MVP選手的稱號,當他站在頒獎台上的時候,全場的觀眾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耐心地等著他的獲獎感言。對於其他獲獎者而言,觀眾對於他們獲得的獎項,都隻感到由衷的喜悅,但對於Deft而言,絕大多數觀眾在這一刻,心情卻要更加複雜:一方麵為他的表現獲得了肯定而感到開心——特別是,年度MVP,這樣一個分量極重的獎項,另一方麵,又為他這最後一次在中國公開亮相感到悲傷,喜悅與不舍交織,共同造就了這鎂光燈下短暫的、鄭重的沉默。
此時,導播的鏡頭適時地對準了Deft的好搭檔Meiko,在前一日的賽後采訪中,Meiko麵對著鏡頭一番情真真意切切地發言,紅了眼圈又強忍淚水,絲毫掩藏不住自己對這位“百分百搭檔”的感情。而這次,Meiko卻未有太多的表情,他沒有過分激動,也沒有過分平靜,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在這一天大家領完獎之後,還像往常一樣開開心心地回家訓練準備來年的比賽。隻有坐在Meiko旁邊的教練阿布哭得滿臉通紅,作為EDG的總經理和總教頭,阿布感性地一麵,就這樣毫無掩飾地暴露在了鏡頭之下,成為了Deft告別最感傷的一個注腳。
除了聚光燈下領獎的Deft之外,我們在頒獎典禮上同樣看到了由於身體問題少有上場的Pawn,他此次作為頒獎嘉賓,獨自念了一段全中文的頒獎詞,而在頒獎典禮之後的比賽中,我們透過現場攝影師的鏡頭也可以看到,他靜靜地坐在空無一人的觀眾席上,看場上昔日的隊友拚殺——這位曾經獲得帶領EDG打敗SKT的功勳選手,獨自在場下“靜靜看”的日子,已經一年有餘。
說起Deft和Pawn兩位韓援選手與EDG隊員和整個教練管理層的感情,或許用一句簡單的“日久生情”可以解釋:雖然Deft是一名在LPL征戰的韓援選手,但是Deft和Meiko的下路組合,已經持續了兩年的時間——這是到目前為止,LPL合作時間最長、最為穩定的下路組合,沒有之一,中國本土選手都沒能達成的成就,卻被這一對中韓組合率先完成,這種細水長流的感情,自然超越外人理解的陣營與國籍等原因,要來的更親密一些。
除了朝夕相處的原因之外,Deft和Pawn與EDG的諸位隊友一起,獲得了第一屆季中邀請賽的冠軍,又在國內橫掃了LPL和各大杯賽,在這兩人加入以後,EDG的戰術選擇更加多樣,獲得的榮譽也越來越多,雖然EDG自成立之日起,便是國內一流的戰隊,但是真正踏入頂尖隊伍的行列,與這兩個人的到來密不可分。
可惜這兩人與EDG整個戰隊,都差了一個S係列賽冠軍,作為國內最頂尖的職業戰隊,連續兩年打入世界賽,連續兩年八強,這是任何一個有職業夢想的頂尖選手都無法接受的事情,是巔峰戰隊EDG永遠的遺憾,同樣,這也是兩人離開EDG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因。
Deft與Pawn,這兩人的境遇堪稱如今風雨欲來的韓援流向問題的縮影。
韓援:老三星與香波地群島的約定
雖然三星的十名選手並不是第一批來到LPL的韓國選手,但卻是在LPL影響力最大的韓援團體。
2014年,在S係列賽上大放異彩的三星藍白兩隊,由於拳頭“單戰隊製”的規定、以及中國雄厚資本的金元攻勢而雙雙解散,三星隊員打包拍賣,十位世界頂尖選手全部來到中國,這是時代的大背景。成立僅兩年的LPL聯賽,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外援稱雄的時期。
一群平均年齡不足20歲,從未長時間出國,甚至連讓他們一戰成名的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都是在自家門口打的少年們,被無可名狀的力量推到遙遠的異國,這群惴惴不安的少年們不知道中國是什麼樣子,正如同他們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隻能忐忑地在臨別時刻互相約定著:兩年後,在香波地群島重逢吧。這是時代的洪流中,一群小人物的命運。
此後山高水闊,群星散落在異鄉的土地上。
兩年的時間,曾經的少年們在不同的戰隊裏各自沉浮。兩年的時間裏, EDG的奪冠,LGD的崛起,RNG的複興,LPL幾乎每一個新賽季的頂尖戰隊都有老三星選手的影子,曾經稱霸野區的獅子王在中國有了一個“對三”的外號,曾經的團隊大腦也有過單手傑斯這樣極不理智的行為,中國隊連續在世界賽上以八強收尾,對韓援價值的肯定與質疑同時存在。而如今,這些對於老三星等韓援們的爭執,隨著今年在LPL表現最為亮眼的Deft、Mata等人的離開,不可避免地進入了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期。
11月14日,皇族官方發布官博《聚散終有時》,正式宣布Mata因身體狀況離隊,18日在廈門舉行的NEST全國電子競技大賽,將成為Mata的謝幕賽,最終在19日的比賽中,RNG不敵SS戰隊,成為NEST第一支淘汰的隊伍,被稱為英雄聯盟史上最強大腦的Mata就這樣以一種波瀾不驚的方式完成了他在LPL最後的演出。
Mata在廈門進行謝幕戰的同時,在EDG基地門口,Deft和阿布、Mouse等人一一擁抱告別,Meiko在粉絲群裏說道“Deft要走了,我去送送他,沒準以後就見不到了”,然後Deft乘坐基地的車前往機場,離開中國,率先啟程去赴香波地島的約定。
從EDG基地大門口,到韓國首爾機場,Deft投入媽媽的懷抱,從粉絲的鏡頭裏,我們有幸看到了他離開與回歸的全過程,然而更多的告別,是我們無法看到的:老三星隱隱作為韓援們的精神領袖,以及Mata三星大腦的地位,他們的離開,會否帶動韓援的大規模離開?即使是在遲鈍的觀眾都能嗅到些暴風雨前的氣息,但是到底這場震動會有多麼劇烈,目前LPL的新生力量儲備如何,明年的LPL是怎樣的格局,這些是誰都無法推測的。
外援與外資:賽場內外的羅生門
說起外援問題,從足球籃球等傳統球類項目,到英雄聯盟等新興電子競技項目,從教練到隊員,在各級賽事中,幾乎都有外援的存在,甚至連籃球這種已經向NBA輸出過姚明、王治郅等優秀選手的項目,在國內的籃球職業聯賽CBA中,也幾乎是清一色的外援唱主角——2015-2016賽季,CBA聯賽得分前四十名的選手中,僅有易建聯一名本土球員,場均籃板前四十名的選手中,也僅有寥寥數名本土選手,有觀眾將CBA聯賽戲稱為“NBA的回收站”,但恰恰又是這些NBA的棄將,在CBA叱吒風雲。為了平衡強隊和弱隊的平衡,CBA甚至出台了聯賽中排名倒數的弱隊可以在下賽季同時派三名外援上場的政策,並出現過有球隊故意擺爛,以圖在下賽季獲得三外援資格。現在的CBA,已經完全變成了誰的外援更強、對外援政策的利用更合理,誰就能稱雄的聯賽。而CBA聯賽唯一的“全華班”八一火箭隊,已經陷入前所未有的曆史低穀,近幾個賽季的常規賽成績一直在聯賽倒數第二和倒數第四之間徘徊——而LPL的全華班OMG的境遇跟八一幾乎完全一樣,昔日的聯賽王者,卻在外援的不斷夾擊之下,落入保級的命運。
之所以要重點拿籃球聯賽來舉例,是因為它跟LOL項目有相似的地方,跟其他大球項目不同,籃球項目的重心在五名先發隊員身上(雖然存在極為優秀的替補選手,但隊伍的核心仍舊在先發五人身上),如果外援占到兩到三個名額,剩下留給本土選手的資源,比如上場時間、球權等等是極為有限的,甚至會出現兩名外援相互配合,其他三人幹瞪眼的情況。但在外援的問題上,LOL項目又與傳統體育項目有不同的地方,以CBA為例,外援唱主角,導致本土球員得不到成長空間,無法在足夠的上場時間中培養自己的競技狀態和自信心,進而影響到中國男籃無法選拔到優秀的人才,在國際賽場上表現不佳。但在英雄聯盟的世界型大賽中,並沒有“國家隊”的概念,甚至連以賽區為單位的全明星賽,外援也同樣可以上場。如果說CBA以外援來提振球市的行為有飲鴆止渴的傾向,那外援對於LPL的“毒性”倒並未見得有多大,但LPL會不會淪為下一個CBA,同樣值得警惕。
2014年,擁有兩名外援的皇族再度殺入全球總決賽決賽,2015年,擁有兩名外援的EDG在季中冠軍賽奪冠,兩次比賽皆讓人看到了韓援的價值所在。但同時,跟CBA聯賽一樣,部分隊伍對外援產生了難以戒斷的依賴,但隊伍卻在不斷引援的情況下,並未獲得成績上的直接提升。LPL隊伍在2015和2016兩屆全球總決賽上不盡如人意的發揮,也讓人很多人質疑韓援對於LPL在發展上的意義。不久前,在IM戰隊出征世界賽期間,該戰隊目前的投資人White也在直播中就韓援問題發表了一些反對的言論,如果他隻是作為退役選手和知名主播的身份,他說的話自然不會引起太大的波動,但是作為俱樂部的投資方和管理者來說,他的這番言論是否指向了目前在英雄聯盟這個項目的資本傾向性也未可知。
但外援的加入,對於把電競市場這塊蛋糕做大這個短期目標而言,具有巨大的價值。如同不斷引入大牌球員的中超聯賽,2015年將媒體版權賣出了5年80億的高價,而2012年中超的版權費,不過一年730萬元,同時,2016賽季的中超聯賽也曆史性地突破了24000人次的場均上座率。LPL的韓援潮,恰好是資本雄厚的中國直播網站和電競俱樂部雙方熱炒的結果。不得不承認,目前中國俱樂部的運營模式和戰隊的管理,與韓國這樣的電競強國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中國卻有著世界上發展最快、規模最大的電競市場,韓國選手和韓國教練的加入,同時也帶來了韓國更加成熟的俱樂部運營和戰隊管理經驗,這對於中國英雄聯盟電競的規範化發展是有積極意義的。
Deft和Mata等韓援的離開,是他們對於自己職業生涯和生活環境的選擇。在他們來華的這兩年時間裏,無論是他們的語言能力和對中國生活的適應能力,還是LPL的整體環境和國際競爭力,都並未取得長足的進步。就職業選手,特別是電競職業選手短暫的職業生涯來說,他們回到韓國,對於個人的發展和生活來說,都是更好的選擇。但是對於LPL來說,巨大的市場決定了資本的狂歡在這裏暫時不會散場,LPL的發展前景還是非常值得看好的。後會終有期,今日這些在賽場上搏殺的少年們,在不久後的某一日,脫下戰袍、換上西裝,轉換身份回到中國也未可知。
更加值得注意的一點是,明年LPL的資本市場上,除了中國本土的資本勢力之外,還有一支奇兵,那就是韓國的Kongdoo Company,該公司為了擴展中國市場,將在中國成立俱樂部Team Kongdoo,並且由韓國老牌功勳教練樸雲龍(也曾任職QG主教練)擔任總經理,這個俱樂部旨在中國本土建立一支“全華班”,如果Kongdoo的全華班思路能在中國獲得成功,未來將極有可能轉變LPL俱樂部對於韓援的看法。